我要写一个虚构却也真实存在的故事,不,或许连故事二字也算不上,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件事,如起床、睡觉、洗澡走路此类生活上的小事。有一天,我迷迷糊糊地醒来,是被身边手机的来电铃声给吵醒的。当时,我竟不知道,是什么都不知道的那种状态,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亦或是24小时里的任意一个时间,也不知道我究竟在哪,谁在哪张床上。现实的几秒钟后,对我来说像是过了一个小时那么久,我才发觉手机仍在不停地吵闹,我定了定神,当然脑子里仍是一片空白,然后将手机放在耳边。
“喂。”我原本想表达出包含着愤怒的声音,说出口却异常平静。
“喏,还在睡觉么?这都傍晚了,你可真能睡。”是个姑娘,声音温柔好听,但一定不是我认识女孩的声音。我本该疑惑她是谁,至少也该问一问她的名字。但这一切,我丝毫不想。现在的我连自己身处何处何时都不知道,却有一个声音好听的姑娘和我说话,听语气不像是让我头痛的人。突然,全身就放松下来,像一场被定格在屏幕上的大雨,又被按了播放键,于是刷得一声落在地面上的感觉。我顿时感到无比的惬意,这是为数不多可以和别人一起分享时间却又不受打扰的时刻。
“嗯,睡得很是舒服,骨头都软下去了。”我闭起眼睛,并不在控制自己的声音,极其随意地说起话来。我甚至惊讶起来,平时不爱与别人说话的我,竟然说起玩笑来,而且话语是如此的轻松自然,像五子棋游戏里最后一颗连子成线的棋子一样,恰到好处。
“哈哈,睡这么久会口渴得哎,家中可有冰箱,去拿一杯牛奶喝下。”刚刚只是温柔,现在这温柔里又多了一份青春的活力感。
“不想动,就想这么躺着,我的眼睛都是闭着的,只留了耳朵与嘴巴给你。”这时,我自己都觉察到我话里的俏皮了,但这种感觉很好,她应该是我一生的好友、知己,当然是爱人最好。
“你可真懒,难不成连晚饭也不吃,一直躺到明天?”现在又多了一分关怀,连有些生气的语气也可听得出来,我感到一丝甜蜜了,这让我陡然紧张起来。
“你别生气,我起来就是,唉。”
“去喝杯水再休息,为何叹气?想到伤心事啦?”
我沉默不语,只一瞬间,我又回到现实中了,再次变成了不善与人交谈,讨厌说话的自己。我的内心无比焦急,想再说一句俏皮话,惹她开心一笑,哪怕是一个模糊的回答也好,决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沉默横亘在我与她之间,像一条汇集了各方支流的大河,转瞬间就轰然冲毁一切。
“可是不舒服?要不要再睡会?”温柔的语气再次溢出来。可她越温柔,我就越惶恐起来。
“不不不,请别挂电话,求你了。”
“我不挂,你不想说话,那我给你读个故事如何,这下你只管听,连嘴巴也不用给我留了,如何呀。”我陡然察觉,她像安抚小动物一样在安抚我,慢慢地抚摸着我的毛发。
“好,谢谢,你读什么我都爱听。”我什么都不在意了,完全地把自己的心暴露给她,她爱如何就如何,温柔对待也行,撕碎了丢在身后也行。
“我给你读一个我最爱的故事,你也喜欢得很。可不要听完后不舍得哦。”她顿了顿,手机里传来温柔的喝水声,几乎细不可闻。我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女孩喝水的场景,穿着校服,扎着马尾,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的姑娘。
“好喽,我开始读了。咳咳”她小声的清了清嗓子。
“忘了是哪一天,是我在山上迷路的故事...”安房直子的《狐狸的窗户》。我立马反应过来,这真是我顶喜欢的故事,我慢慢地戴上耳机,将双手解放出来,然后以一个无比舒服的姿势躺好。这一切我做得极小心,深怕发出声响打断了她的朗读。
“...我吃一惊,回头看去,那儿有个小小的商店,门口有块蓝色招牌,写着:‘印染.桔梗屋’。招牌下面,规规矩矩地站着一个腰围藏青色围裙的小店员...”
听着她温柔的话语,我的心变得无比的柔和,身体再次地软下来,先是变成河底的淤泥,接着变成流动的水。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我努力地摇头使自己变得清醒,然而无济于事。很快,我的四周只存在她的声音,那声音也变得遥远起来。
等我醒来时,已是黑夜。耳机里也没有她的声音了,我打开通话记录,却什么也没有。我摘下耳机放在手里,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