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发酵后,网络上各种评论和各种帖子发布。最多的就是告诫女孩子不要单独出行,要如何自卫、自救等。在这里,我最想说的却是,我们能不能不再面对某个罪恶可能的现场时习惯性的做路人甲,却又在某个罪恶既成事实后本能性地做热心乙?马后炮谁都会放,发表一些无关痛痒的议论也很容易,只因为那些伤害没有降临到你的身上。我相信,这个叫弯弯的女孩下次倘若遇到其他人遭遇类似的情境,她势必不会轻信,起码会技巧性地报个警。因为她曾经经历、所以警觉,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可是,每个人都要以亲身经历为代价,才能唤醒内心深处的那个肝胆义侠吗?
其实,关于陌生人强行袭击的事件我们都听说过,几年前网上就发布过很多防卫小贴士,告诉我们如何应对那些地铁站冒充老公及叔伯朋友们强行捋掠独行女孩、火车站冒充家人强行从老人手中抢走孩子等事件。为何这些事件竟能在人潮汹涌的地方,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生呢?为何这些帖子只告诉我们如何自我防卫、呼救,而不告诉我们如何去辨识他人的险境、如何伸出援手呢?如果那些罪恶之人像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他们还敢伸出罪恶之手吗?就算我们真的误判了,人家就是老公打老婆、小两口之间的家事,管错了又有何妨呢?况且家事就可以任由一方对另一方进行强迫和动粗吗?
抛却这些情绪化的发问,冷静思考,其实我也深深的理解,我们惯常的冷漠源自何处。其实我们大多都是良善之人,不然去年那部《亲爱的》就不会票房如此热卖、连带影院的纸巾如此热销了。可是,人之初的性本善并不能让我们轻易打开内心的壁垒 ,因为我们后天成长过程中见识了太多虚假、欺骗和教训。比如,你好心转发一个寻人哪怕是寻狗启示,很快就有人出来说那是一个诈骗险境,会吸食你的话费或者让你的手机中毒;比如,你多了一句嘴哪怕多看了一眼,可能就惹祸上身,招致打了也白打的祸患;比如,你好心报了警,警察却对你反复盘问,恨不能将你列为捣乱份子。是啊,我们连给乞丐施舍都开始犹豫、给山区捐款都开始质疑,我们还会对什么伸出援手呢?
你可能会问,你为何如此发问,你又做过什么呢?
我确实是做过一些事情,借此机会分享给大家,亦请大家对此进一步思索和探讨。不知大家是否玩过一种扑克牌的“杀人”游戏,我总是那个被第一时间杀死的“良民”,而且,绝对是警察、杀手和民众都高度默契一致欲除之而清净的人。因为,我太“良”了,以致于总是背负着强烈的道义感和责任心,摇摆着道义旗号隳突乎东西叫嚣乎南北的踊跃活动、四处呼吁,最终警察觉得我干扰认知、杀手觉得我实属隐患、 民众觉得我着实可疑,于是我被干掉了!
性情使然,于是乎,现实生活中我也绝对是那种非常非常让警察叔叔头疼的报警专业户。看到环路主路上有徘徊着的貌似痴呆老人要报警、看到穿着校服拦车乞讨貌似被胁迫的孩子要报警、看到地铁抱着孩子不像亲生的要报警、看到儿童医院走道被丢弃的婴儿要报警、看到路旁有侧翻的三轮堆积的货品下貌似压着人的也要报警。
这些经历,除了让自己在之后的数小时里不断被警察叔叔确认地点、核实信息等电话烦扰外,还收获了两次语重心长的谈话。
一次是在中日友好医院门口,我发现一男子带着一男孩在门口称无钱医病乞讨,而一年前我曾见过他带着另一个女孩乞讨。因为我当时与他们聊过天、给过钱,还给孩子买过吃的,所以印象绝对深刻。于是报警后我守在附近车里,反复与110指派的派出所确认是否出警。警察叔叔终于忍不住跟我道了实情:这种事情我们管不了,现在外地务工的很多都是职业乞讨,经常随便跟邻居家借个孩子一起出去呆一天,讨来的钱分成,你一去查人家确实彼此认识。我问他们:那就不管了吗?他们说:真的管不了,顶多批评教育一番无济于事。
另一次是我开车路过一个路口,发现一辆轿车头插在中间的护栏上,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车内也看不出详情,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于是赶忙报警。在我回家的一路上,我陆续接到派出所、消防队和交警队的电话,反复跟我确认细节,我也只能把短暂路过所看到的皮毛情况极尽客观的进行重复。最终,派出所的一个小同志(听声音判断)给我打来电话,非常不高兴的样子,说他们去看过了,发现没他们什么事儿、又找交警队的去处理了,以后这种事情要弄清楚再打电话,如果有人员被困是消防队出境、如果是交通事故是交警队出警、如果是刑事事件才是派出所出警,他们非常非常忙、不是什么事情都能管的等等。我承认我确实是属于那种比较糊涂、遇到事情就只知道打110而不知道110和120等等之间区别的人,也承认警察这个职业真的非常辛苦,但是警察的态度还是让我非常难以接受。我觉得有什么事情能够比人陷困境、甚或可能人命关天的事情更重要呢?而这种境况,如果连警察都漠然处之,我们还能依靠谁呢?我想,好在现在110管理比较严谨,要求出警单位一定要给报警人一个回复,行政运行的程序还比较规范,否则我连得知警察态度和想法的机会都没有,还傻乎乎地像捡到一分钱等着要交到警察叔叔手里边一样的单纯期待他们为人民当家做主呢!
诚然,很多事情我们都需要有共情心,要去试着理解和包容各个领域、各个行业的艰辛与不易。比如,我们要试着去理解酒店那个安保人员对女孩危难状况的误判,要试着去理解警察所给出的男子貌似醉酒的论断。可是,如果女孩当真被侵犯了,谁又能去理解她,或者说她因此而改变甚至摧毁的人生能用“理解”两个字弥补吗?当我们面对未知的风险时,成本与收益的经济学成本估算真的没那么重要,你安保人员是否因插手家事被投诉、你警察是否白跑一趟较比辛苦都不重要,化解一桩事件、拯救一条生命才更重要,不是吗?
大家或许不太记得当年的三聚氰胺奶粉事件了。据我所知,当年被处分的人中包括一个接电话的临聘人员。她曾早期接到过投诉电话,但她没有当回事儿、没有及时按程序上报。当然,可能她报或不报都不会影响事态的发展、都不会改变事件的结果,但她的这种态度就不能被理解和原谅。你要知道,你身在何位、又身负何职呵?我从来不会对一些事件从社会制度或者社会形势的角度去解读,只从人性的角度,从人情的角度,从我们生而为人的本性角度来谈。因为许多事情都不至于那么严重、需要上纲上线,任何类别的事件都会在各个国家同样发生,从无个例。“旁观者冷漠”(bystanders apathy)一词就是由美国心理学家约翰·达利和比布·拉坦内发明的,用以形容暴力犯罪或者其他悲剧的目击者的令人不解的,且通常都骇人听闻的——不作为。
但是,历史会记录,无论社会发展到哪个阶段,最大的悲哀不是坏人的嚣张,而是好人的过度沉默。如果今天,我们都习惯性地对他人遭遇灾难袖手旁观,那么明天我们遭到横祸时,同样是没有人替我们说话了。
所以,经由此次女子北京酒店遇袭击事件,我们每个人不妨都想一想,你是那个习惯性冷漠的陌生人吗?尤其是,当你面临与你的的身份和职责有所关联的事件时,你仍旧要习惯性的冷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