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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思远今年7岁,在家里排行老幺;父亲徐正友45岁,是村里的小学教师;妈妈李尚英44岁,务农;哥哥徐智宇今年14岁,在县城读初三;姐姐徐夏19岁,因为读书成绩不理想,辍学之后去了GD务工。姐弟三人,都是标准的瓜子脸,五官略微可以用“俊俏”来形容了,和同龄人相比,思远和智宇都要显得瘦削一些。说来按照中国多年的传统,凡是起名,都得按照祖辈定下的族谱来起名,比如思远的父亲那一辈是正字派,名字里都有一个正字。但是到了思远这一辈,大部分家长们思想开始转变,放弃了族谱的限制,更愿意给孩子取一个自由好听的名字。在计划生育背景下,思远的出生曾经给家里带来严重的麻烦。在思远出生的时候,家里的条件比现如今艰苦不少,缴不起超生的罚款。乡政府的人来了思远家好多次,每次都来势汹汹,号称要把思远父母抓去坐牢。而思远父母只能尽量躲到亲戚家去,到最后,费劲心机,在村子里找了一户李姓的宗亲,把思远的姓改姓李,当做他们家的孩子,这才上了户口。到后来,乡政府换了届,又托关系才把姓给改了回来,并且独立成了户主。
农村有很多有意思的俗语,比如“七八闲,七八闲”,意思就是说小孩子在七八岁的时候是最讨人闲的。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子们与七岁以下的孩子们一样,喜欢乱动东西,而且极度嘴馋。同时他们又比七八岁以下的孩子们有更强的“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能力,也不那么容易被控制住,所以最为招人嫌。徐思远正是七八闲的年纪,但比较特别的是,思远并没有七八闲的孩子们那样“好动”、“极度嘴馋”之类的模样,显得比同龄人要沉稳那么一点点。思远从小就很安静,从三四岁起,每当父母务农去了的时候,会让他坐在门口看家,而回来的时候往往能看见他还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门口,盯着家门口对面远方的山垭,虽然眼睛炯炯有神,但显然那并不是在思考“山的那边是什么”,更像是一种纯粹的傻傻的感觉。而且到了五岁半的时候,说话还是口齿不清,以至于甚至有邻居说过以后长大了会不会是傻子之类的话。
虽然“七八闲”不适合形容思远。但另一句俗语“大的出门小的苦”确是极其适合他的。思远在家里排行最小,而且姐姐和哥哥的年龄与他的差距稍稍有些大。姐姐已经开始出远门,哥哥也远在县城读书,这就算两个“大的”都出门了,那平时家里就只剩下他这一个“小的”,所以父母能够使唤的就只有他了,所以相比于其他的同龄人而言,思远需要干的杂活比较多。也正因为如此,思远基本每次都要确认家里没什么事情,获得父母的批准之后才可跑出去玩耍。
此时思远刚兴奋得回到家,便迫不及待的想去亲手试试电灯的开关。“电”这种神奇的东西,如此便利,却又看不见摸不着。只有拨动那电源开关,让屋子在黑暗和明亮之间切换,才让人感觉那么真实。这让思远感到一种莫名的开心。
当然,思远对电也并非一无所知。近几年,家里跟着村里人拼命种一种无头大蒜,这种大蒜产量高,生长快,也好卖。所以家里经济状况越来越好。就在前不久,家里刚刚置备了一套彩色电视机、影碟机和功放机,并且买了一部电视连续剧——《西游记续集》的光碟。在村里未通电之前,思远家每晚发电,放映两集,村子里会有很多人前来观看,每人或多或少出个5毛或者一块两块作为观影费用。但每当电视剧放映结束,思远又不得不快速找到煤油灯用火柴点燃。每在发电机停止转动的一瞬间——黑暗从四面八方袭来,思远心头都会泛起一丝失落感。电——这工业文明的神奇产物,此时显得如此奢侈。
明亮的电灯,让今夜的团年饭有了更特别的味道。按照习俗,这顿大年三十的晚饭,不仅仅是家人团圆,还有一系列传统的仪式。首要的就是“敬老爷”。作为农耕者,村民们对自然天地的敬畏之情经过代代相传,已经成为了一种由内而外的信仰。“敬老爷”便是敬天地——将一个炖了一天的猪头和猪尾放在盆里,再将盆放在一个摆在门口的地坝边上的凳子上,在猪鼻上面插一双筷子,在地上点燃几柱香,再噼里啪啦放一小串炮仗。
敬完老爷,就要端菜端碗了。一家五口,却做了一满桌子的好菜,虽然并没有鸡鸭鱼肉全部来一遍,但各种新鲜的猪肉确实是一年杀了猪之后才能吃到的。但这个时候也还没有到真正开吃的时候,还得“敬老辈”——敬那些逝去的祖先。把家里所有的碗筷全部拿出来摆满,然后有些碗里盛点饭,有些碗里倒点酒,然后父亲“招呼一番”,像真实得请祖辈上座吃饭一样。稍等一会儿,算作“老一辈”吃完了,这顿年夜饭才能真正动筷子。
这一系列简朴的敬天祭祖的仪式,让这顿饭更值得期待,更具有意义。年夜饭,不仅是满足口腹之欲,更是劳作一年最好的精神慰藉。不管这一年之间过得多么艰辛,至少此时此刻,家庭团圆幸福,充满希望。
终于动起了筷子,一桌子的好菜中,尤其几份荤菜最为显眼,光是猪肉就有炒肉丝、炖肉、扣肉三个菜品。还有诸如鸡爪之类稀罕的。思远第一箸就夹了一箸肉丝,混着米饭慢慢的地吃。妈妈炒的这蒜苔肉丝是思远最爱吃的,没有典型的重庆的辣味,却重在鲜香俱全。在明亮的灯光之下,“豪华晚餐”配上完完整整一家人,真是个其乐融融的时刻。妈妈一个劲招呼着吃肉,仿佛是展示着她大显身手的成果。爸爸也是很给面子,上来就直接夹了一片厚实的扣肉,哥哥姐姐也各自上手。
看着放在柜子上的黑黑的电视屏幕,思远不自觉地就开口了:“爸爸,现在通啊电,我们是不是阔以多买一些电视碟子回来看哈?”还没等父亲回话,姐姐先回了:“不用买碟子哒,碟子又贵,看一遍之后又基本不看哒,光那一部西游记都是四十块钱。我们阔以买那种锅儿,好像说对准天上的卫星就阔以看电视台。”“这个阔以,我看县城里就有卖滴,比买碟子划算”,哥哥也接话了。不过思远还是有点懵,不知道对准天上的卫星收看电视台是什么意思。
此时父亲终于发话了,“我也是听说卫星电视接收机和锅儿就可以看电视台,过完年有机会就整一套。”父亲一发话,大家就热闹开了,详细议论着安装“锅儿”麻不麻烦?电视台能看什么?……一家人对来年的期待,都无声无息地在谈话间有了愈加清晰的影子。
其实按照往年的习惯,每年的年夜饭思远家应该不止五个人。一般这时候有他最喜欢的亲人——姑姑一家,会从FJ县城穿越瞿塘峡来到思远家。因为徐正友在家里四兄弟姊妹里排行老大,再加上思远的爷爷奶奶过世得早,所以思远的姑姑每年便把思远家当做娘家回去。
思远的姑姑名叫徐正兰,姑丈林宗海,表姐林秋燕。思远更小的时候曾在姑姑家待过很长一段时间,当然也是享受到了颇为照顾的待遇。表姐秋燕比思远大两岁多,也许是因为户口的关系,秋燕没有在FJ县城上学,而是在龙头村,所以从上学开始就一直住在思远家,平日里如亲姐弟一般,打打闹闹难免。而且由于思远的哥哥姐姐都比他大太多,所以思远很少能穿哥哥姐姐留下的衣服,倒是秋燕的衣服,大多都留了下来给思远穿,包括正兰姑姑织的花花绿绿鲜艳的毛衣,甚至袖套。所以思远与姑姑一家有一种更特别的亲切感。
林秋燕生得一副好模样,性格也恰好是略微直爽泼辣。在思远家也难免跟思远有争执的时候,因为她当真以为思远是那李姓别人家的孩子,所以每每生气的时候,就会跑去跟思远妈妈说,“把这个别人家的孩子送回去吧”。这事儿传到正兰姑姑耳朵里,也是哭笑不得。
今年姑姑家约定的是大年初一回思远家。所以今晚年夜饭吃饭之后,也没有更多守夜的活动,一家人坚持了一会儿,也就早早睡觉了。思远睡梦中的期待,就是明天姑姑一家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