耙子叔今年五十有八,黝黑的国字脸,一脸的正经八百,如果不知道底细,还真觉得他是个多正经的人。耙子叔常年拖拉着一双脏的看不出颜色的拖鞋,经常村东逛完村西逛,麻将,纸牌,下象棋,样样能行,唯一不行的就是下田地干活上工地挣钱。
今儿先说说这奇葩耙子叔的孩子们。
耙子叔生有两儿两女,但仔细算的话也就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这大女儿,就叫大妮儿吧。生下就送人了,后来过了几年那家人有了自己的女儿,就想着给送回来,哪曾想耙子叔这时候已经有了儿子,女儿也就更没心思养了,愣是不要,还带着媳妇找上门去,把那家人给生生骂了个狗血淋头。从那以后,那家人再没提把孩子送回来的事儿了。
据说大妮儿现在在北京工作,老公找的是北京当地人,有车有房,有钱有权,小日子过得风生水起,还把养父母接了过去。耙子叔听说了以后眼馋心妒,想着好歹是我的种,不能一点情面也不顾。于是脑袋一热,就直愣愣的跑到北京认亲,结果别说面没见着,人影子也没见着。那对被他骂得狗血淋头的夫妻俩把当年他骂的话都一股脑的倒给了他,还把他给轰出来了。耙子叔在回来的火车上接到了大妮的电话:你也别来找我,我也没打算认你,你没有养过我,以后就值当没生过我。耙子叔听完老泪纵横,破口就骂,那边一句话没再说,挂了电话,自此就断了音信。
大儿子起名儿叫大娃,有三十多岁了吧,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小时候见到过,个子不高,有点驼背,黑黑的,也不太爱说话。十八岁就跑出去打工了,十多年了没回来过,现在据说还没娶着媳妇。
前几年听耙子婶撇着嘴到处说大娃找了个城里的女朋友,又漂亮又贤惠,家里有钱有房,还是个独生女。耙子叔也高兴,着急忙慌的到处借钱,盖起了二层小楼房,说是准备着给新媳妇回家住的。谁也没想到,房子是盖起来了,还没等到装修呢,新媳妇就没影了。到现在那二层小楼还是个毛坯房,耙子叔欠下的一屁股债也还没还完。
再说说这二女儿,名叫黑妮儿,小时候生下来黑黢黢的,就给起了这么个名儿。
小学的时候,一到麦忙季或者秋忙季,耙子叔就让黑妮停学,黑妮也不反抗,老老实实停学在家帮忙。在家里,喂猪,做饭,洗衣服,这黑妮家务活是一把好手。到了地里,割麦打场,耕地翻秧,黑妮也是处处周到。
农忙季子结束,老实的黑妮开始和耙子叔商量还想去学校,于是耙子叔厚着脸皮去找校长,给黑妮办插班。头一回,耙子叔还觉着不好意思拿着烟,到了后来,不管了,直接让黑妮拿着凳子去学校,校长没办法,只能把黑妮留下。
这么着过了几年,黑妮也凑合和小学毕业。同龄人都去乡里上初中,黑妮也想,但是乡里初中离学校远,得骑自行车。
别家孩子上初中,爹妈老早给买好新崭崭的自行车,再不济也是家里最好使最舒服的那一辆,到了耙子叔家的黑妮就没那么好的待遇了,一辆除了铃不响啥都叮当乱响的破二八式,全是铁锈不说,还没刹车。就这,黑妮也高高兴兴骑上车子和同学一起去乡里上学。
到了麦忙季子,耙子叔又让黑妮停学,这次黑妮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到了星期天下午,同学们来找黑妮,被耙子叔黑着脸赶出来,接着就听见黑妮在屋里狼嚎似得哭,大家都是一个村的,谁不知道耙子叔的脾气,也不敢劝也不敢说。
后来忙完了麦收,没过几天,就听说黑妮出去打工了,以后每隔几个月就能听到耙子婶撇着嘴和人说黑妮给她寄了多少多少钱,而这几天,村里小卖部的麻将桌上牌场子里总能见到耙子叔的身影。
前几年,听说黑妮远嫁到外省了,婆家穷,丈夫从小没爹,只有一个瞎眼睛的老妈妈。当初没结婚的时候,耙子叔死活不同意,说是给除非拿了100万的彩礼来。黑妮一气之下和当时的未婚夫也就是现在的丈夫离家出走了,半年后大着肚子回来了,找耙子叔要当年寄的打工的钱和户口本,耙子叔气的满村子破口大骂,但也没办法,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钱是一分没给。黑妮拿了户口本就走了,后来办婚礼,孩子满月酒,都没请娘家人。
耙子叔小儿子叫小娃,十几岁下了学就闲在家里,今年20大几了,还在家里闲着。按理说在农村不上学的娃娃,不管男女,十七八岁大小,那些个好事的就开始琢磨着上门说亲了。这小娃十七八岁的时候,没个上门说亲的,耙子叔说孩子小不着急,还是整天村东头逛到村西头。
这两年村里男孩子不好娶媳妇,家庭条件好的或者小伙子模样周正工作好的还有人去提亲,条件差的问都没人问。耙子叔一合计,自己家里的烂包光景实在不咋好,再看看小儿子一天天只知道对着手机打打杀杀,心里开始着急了。于是也不在村里逛了,天天跟着建筑队铲水泥,没干上两天就喊腿疼歇了,又没干上两天喊腰疼歇了,时间长了建筑队也不敢要他了。
耙子叔没办法,喊了耙子婶外出打工去了。村里人听说耙子叔出去打工了,都感到稀奇:耙子有出息喽,都知道出去打工了!
一个种下什么因就有什么样的果,耙子叔的懒惰蛮横不讲理不好好养育儿女是因,而年纪大了,儿女不成材,不孝顺是他得到的果。因果在冥冥之中自有缘由,我们不需要太过追究,就像老话说,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如此,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