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柒玲是个采花女,每当山花烂漫时,她就跑到山崖边,那里长着很漂亮的野花。柒玲每采一朵,便把它们放在篮子里。
花茎要留的长长的方便编织,不过短一些也没什么,像是零碎的星星花,绑在周边,细细碎碎的一小点,也很漂亮。
花其实也不算什么,不过柒玲把花分类,带回去,颜色一搭配,层层叠叠的编制套叠下来,这花便美多了。
镇子上好些大户人家的奶奶都瞧上了柒玲的手艺,要不是阿爹舍不得,柒玲早就被方员外的夫人买去做丫鬟了。
其实农家还是要靠种地为生,只不过柒玲人小嘴甜,还有一双巧手,跟着去卖簸箕的阿爹,在旁边挎着花篮叫卖一会儿,有时一天下来,挣的比阿爹还多。
这一叫卖,就叫卖了好久,柒玲从小小的人儿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
阿爹看着柒玲,点点头:“姑娘可以嫁人了。”
嫁人是什么?
柒玲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依旧自顾自的采着花,待花谢了,她就在绢子上绣花,一朵又一朵,她绣的大多是野花,见得多了,绣得也就真了。
柒玲的绢帕卖的钱多了,上门提亲的人也就越来越多。
村东头的猎户,年轻力壮,有一手打猎的好本事。可阿爹却摇了摇头。村西头的地主,家里有良田,耕读世家,祖上还出了个秀才。阿爹也摇了摇头。
等亲事定下,村里人都傻了眼,都说柒玲他爹厉害,竟然把柒玲这个山村里的小野花,嫁到了镇子里的财主家。
2
刘员外家有个二儿子,别的还好,就是脑子太憨了点,刘员外夫人着急啊,左看看,又看看,最后看上了柒玲。这丫头手巧能干,模样俊俏,便聘了柒玲做儿媳。
吹吹打打,柒玲嫁了人,挑开盖头后,她看着自己的夫君对着自己傻乐。
呵呵呵,呵呵呵。
这就是自己这一生的依靠了,柒玲在心中叹了口气。她夫君对她很好,照顾周到,事事亲为。就连丫头对柒玲说话声大了些,夫君也是不许的。
他没事就爱抱着柒玲傻乐,“我刘二有个这么漂亮的媳妇,自然要宠着。”
夫君喜欢,公婆自然也不说什么,柒玲日子过的也还算是顺心,闲来就埋头绣绢帕,一朵一朵的野花开在丝绢上,因是用的线和绢帕更好了,那花也就绣的更传神,一朵又一朵,像是真的一样。
可山村丫头当有钱人家的小媳妇,又哪里是好当的,柒玲夫君不过是二郎,又是这个模样。大嫂表面上对柒玲厚待有佳,背地里,偷偷笑话柒玲不过是个野丫头,成日连绣花都绣的野花,上不得大台面。
她那夫君什么都不会干,早晚会把她拖累死。
果然,当刘员外魂归西天,柒玲和夫君就被大嫂迫不及待的扔了出来。
几两碎银子,就把他们打发了。
走的时侯,大嫂倚门笑着说:“你本就是乡野里出来的丫头,养着你那傻夫君去乡野里呆着吧,哈哈哈哈。”
她笑的张狂,就连柒玲的傻夫君也听出她言语中的嘲讽。他愤怒的冲上去,却被家丁狠狠的推倒在地。
“柒玲,柒玲。”夫君哭着喊着柒玲的名字,柒玲上前叹了口气,抱住夫君:“别怕,有我在。”
3
柒玲成了家,也不好带着夫君再到处走了,她在那片开满花的山谷旁边请人盖了个房子每日编花去卖,等花谢了,她就绣花。
柒玲也开始留意山花种子,慢慢的,野花开遍了这片山谷。她夫君喜爱在这片山谷中玩耍,他生来智力便比别人弱些,但他有力气,他学着砍柴,烧火,每天上山砍的很是起劲。柒玲看着他被树条弄得全是口子的手,哭着问他疼不疼。
“不疼,我媳妇比我辛苦多了,我也就会干这个了。”
“傻相公。”柒玲抱着他的手,笑了,这样的日子也挺好。
柒玲又开始卖花了。
和从前不同,以前的她不过是个小丫头,就算漂亮,也不引人注意,可现在的柒玲为人妇,每日过得开开心心,气度风韵自然也就不同。
柒玲太招人了,让一群狼看直了眼。
曾经的猎户上门,勾引柒玲跟他私奔,柒玲把门死死一关。那猎户狠狠的说“不跟老子,那傻子根本护不住你。”
“不怕,媳妇,不怕。”她相公知道后,抱紧了柒玲,慢慢安慰着。可是,这回,不是他说话大声就可以吓跑那些人了。
那一天,城里有名的恶少带人来了柒玲家,他们摔摔砸砸,柒玲精心维护的这个家,转眼就被拆的七零八落。
“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柒玲绝望的挣扎着,可这帮禽兽,越是挣扎,他们越是过分,柒玲看着相公被他们死死绑在一旁,像捆着一头牲口,柒玲恨的眼睛都红了,他夫君也红了眼,挣扎着,死死的撞向那恶少。
恶少气极,便下了狠手。
柒玲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她努力挣开了这些毛手,挡在相公身前。
“啪!”一巴掌把柒玲狠狠摔在地上,柒玲的额头撞在了桌角上,血流成河。
“啊啊啊啊啊!杀人了,杀人了!”侍卫们一哄而散,那恶少见了,也慌忙逃之夭夭。
4
“柒玲,柒玲啊!娘子,娘子。”相公抱着柒玲的身子,哭的像个孩子。
“柒玲,我的柒玲……”他本就呆傻,认定了一件事,便一定要做到,他恨极了,拿起一旁的椅子,就像那恶少追出去,追了好几里地,他执着着,眼中怒火越烧越旺。
“救命,他是个疯子,疯子啊!”恶少在前面拼命地跑,可却到底没做过什么力气活,跑不动柒玲他相公。
“你还我娘子,还我娘子!”那傻相公捉到他,一下一下,狠狠的把椅子砸向了他的脑袋。
一下,又一下,他麻木的锤着,直到人们把他拉开,那恶少的尸体,早已不成人型。
“我的,柒玲啊。”刘二口中依旧喊着柒玲的名字,无论是上了公堂,还是坐上囚车,亦或是跪在刑场上,他都是这句话。
“柒玲,柒玲,娘子!”他一遍又一遍的喊着。
他这么憨傻,就连监刑的官员也不忍了,暗叹那恶少家中势力太大,刘家又不肯出面保他,他只有一死了。
大刀斩下,刘二的血流了一地,致死,他的手紧紧握住一方绣帕,那帕子上,绣着栩栩如生的野百合,那百合被柒玲的血浸成了红色,如今,又被刘二的血染成深红。
一切归于沉寂,似乎没什么变化。
但一切,又有了些许变化。
那片山谷的最深处,最陡峭的地方,开出了两朵红色的野百合。
新的采花女看到了,很是惊奇,她指了指那两朵紧挨在一起的百合花,惊讶的问她娘亲。
“娘,你看,红色的花。”
“快走。”她娘亲看了一眼面色瞬间苍白起来。
自那恶少死后,那家就像招了什么霉一样,家中男丁自此后一无所出,不出几代,就绝了后。
而待那家随后一个人死后,这山谷里,就开了两朵红色的野百合。
那红色诡异,人们都避之不及。
人们都说,那是柒玲和刘二,报了仇,就变成两朵花,冬死春生,也算是得了圆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