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颗小珠子却不普通,小女孩好奇地看着它,黑黑的眼珠都似已被红红的珠子给映红了。
她的手停在盒子上方,想要把珠子拿起来玩一玩,却又迟迟没有下手,这个小珠子似乎自带了一种灼热的力量,让她有些犹豫。
但好奇心最终占了上风,她已经决定把珠子拿起来研究研究,小手慢慢地向下移,刚要碰到小珠子的时候,突然有一个手掌拍了过来,一掌把她的小手拍到了一边。
小女孩哇哇大哭了起来。
这一掌并不重,只是刚好把她的手拍开,并不至于把她拍痛。可她还是被吓到了,大哭着逃进奶奶的怀里。
奶奶抱着孙女,一边用手安抚,一边大声呵斥着这个突然冲过来的陌生人。小女孩还在哭,边哭边含糊不清地喊着要回家。
奶奶便抱着她回屋了,进屋的时候,还没忘冲着陌生人狠狠地瞪了一眼。
顾修无奈地接受了奶奶的呵斥,他没有时间解释,也没有办法采取其他的方案。
一掌把小女孩的手拍开,已经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法子了。
盒子还在流浪汉的手上托着,但盒中的小珠子却凉了下来,那种灼热感已经没有了。
他倏地出手,想去把那个盒子抓过来,他的速度很快,对这一点他一向都很有信心。
可是他抓空了。
那个流浪汉竟然比他更快。他只觉得有动作一闪,那盒子已经从他的眼底下消失,回到了流浪汉的怀里。
他想欺身再抢,可还没等他近身,流浪汉已经飞快地退到了三尺开外。
“好身手。”顾修在心里赞了一句,停了下来。
他停下来看着流浪汉,流浪汉也停在那里,却没有看他,只是把那红盒子捧到眼前,细细观赏。
流浪汉的头发太长了,又长又乱又脏,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洗过,已经结成了一缕缕,挡在脸上,把脸盖住了一大半。
就算没有头发把脸盖住,顾修也还是看不出他长什么样,因为他的脸上也是花的,黑一块灰一块,就算是亲妈见了也不一定能认得出来。
“你是谁?”顾修问道:“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从哪里得的?”
“东西?”流浪汉重复了一遍,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忽然把盒盖盖好,胡乱塞进衣服里,嘴里大叫道:“我要,给我,这是我的,快点给我!”
他的手臂挥舞着,像是在跟人搏斗,但是动作散乱,完全不成章法,简直跟市井打架没什么两样。
顾修皱了皱眉,“是抢劫吗?到底是你抢的别人,还是别人抢的你?”
他又摇摇头,继续道:“应该是你抢的别人,能抢你东西的人应该不多。嗯,一定是你从别人手里抢来的。”他摸了摸下巴,新的问题又出现了:“那你到底是从谁的手里抢来的呢?”
流浪汉一点都不关心顾修说了些什么,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刚刚他原本已经将盒子塞进了衣服里,可现在,他却像拿了什么见鬼的东西一样,忽然把盒子又拿了出来,甩手扔到了一边,就像扔一个垃圾。
盒子在地上打了几个滚 ,不动了。
顾修立刻到了盒子旁边,只要一弯腰就能将它捡起来。
可那流浪汉又似乎反悔了。顾修的手刚拿到盒子,手腕就被捉住了。流浪汉的手劲很大,顾修抓着盒子,拼出了最大的力气,才勉强保证盒子不从手里掉下去。
就在他觉得有些扛不住的时候,手腕上的力量又忽然消失了。
那流浪汉忽然松开手,抱着头蹲到了一边,他把头埋在双臂中间,似乎在发抖,他的嘴里似乎在说话,但声音含混,听不清楚。
顾修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这人实在是疯得不轻。
明明是他把顾修的手腕掰着,都快把顾修的手腕掰断了,现在却又是他抱着头,害怕得浑身发抖,好像刚才差点扛不住的人其实是他一样。
不管怎么说,总算盒子还在顾修手里。
他将盒子收好,整了整衣角,准备离开了。至于这个疯子,他同情地看了疯子最后一眼,已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朝着来时的路走去,其实他也不知道下一个目的地该去哪里,但不论去哪里,只要还在继续走,只要不是站在原地等着,就算再难追寻的目标,也总有被找到的机会。
他已走出了十米,走出的每一步都比来时轻松了许多,他已经找到了一件圣物,这个事实让他重新回到了充满信心的状态里。
可他走出十米以后,却再也迈不开步子走出下一步了。
他听到了一个名字。
决明。
流浪汉仍然抱头蹲在地上,没有人会愿意在一个肮脏的疯子面前停留。
但顾修已重新回到了流浪汉的身边,他忽然对这个人充满了好奇。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会说出这个名字?”他轻声问道,也做好了得不到回答的准备。
流浪汉没有回答,他的肩膀微微发抖,看上去毫无防备。
然后,他就软软地倒了下去,弯着的身子展开了,手臂从脑袋上放了下来,闭着眼睛,晕了过去。
顾修的手心里沁出了冷汗。
他有好一段日子没用过这些银针了,对诊脉医病这些事,他的造诣实在一般,若不是家里长辈们强行要求,他根本连学都不会学。
学得不爽的时候,他就会抱怨——看看我们的先祖顾追扬,他不也没学这些东西吗,伸拳脚学功夫,这才是我们家族的强项,连我们都开始学诊脉拿针了,那谁来守护圣物?
守护圣物是要靠武力的!多修灵力多提高武力值才是正道嘛!
但长辈们明显不认可他这一套狡辩之词,所以才给他取了个名字叫“顾修齐”,看字面就知道是修身齐家之意,但他自己不喜欢这个文绉绉的名字,愣是闹着强行把名字改了,只用了“顾修”二字。
修武力也是修啊。
但是现在,他头一次如此感谢长辈们强制学医的要求。
三根银针,分别扎在风府、哑门、大椎三个穴位上。若不是这三根针,想要凭他的武力强行把这疯子打趴下,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
只是,这人脸上尘垢太重,他盯着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这人的真正眉眼。
他只好背着那人往前走,走到一条小河边,从那人已经残破的衣服上撕下一角,沾着河水给那人洗脸。
他洗了五次,才把那人的脸洗干净。
这是一个中年人,看上去比他大一辈,相貌谈不上英俊,但绝对不丑。那人的样子看上去很普通,但他却总觉得似曾相识。
这人他一定在哪里见过。
顾修冥思苦想了很久,直到太阳下山的时候,他终于想起来了。
南烛,他就是南烛。
茶壶里的水已经续了两次,又一壶新茶端上来。
顾修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动作流畅而优美,如果他的鼻梁上再架上一副眼镜,一定会有不少人认为他是个大学教授。
苏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道:“不管怎么说,你已经开了个好头。找到了南叔,也找到了一件圣物。”
顾修并没有因此而显得轻松一些,他微微皱着眉,心事重重。
“还有什么不对吗?”决明问。
“很不对。”顾修沉吟着,忽然又像下定了决心,缓缓道:“这关系到顾家多年前的一个秘密。”
他又停了停,才继续道:“其实,圣物早就有大部分不在顾家了。”
“不在顾家了?”苏木大惊,这个秘密实在有些匪夷所思,“难道圣物早就被你们守灵顾家弄丢了?不可能啊?”
“不是弄丢了,而是主动将圣物送走了。”顾修解释道:“多年以前……我也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年,那时候我还是个孩子……长辈似乎听到了什么风声,或者感到了某种危机,他们觉得圣物放在顾家已经不再安全了。”
“他们商议了很久,最后才决定将圣物送出顾家,送出巫回谷,交给几个值得信任的人来保管。”
“顾家其实只留了一件圣物,可惜这最后的一件圣物也被我弄丢了。”
苏木的表情凝重起来:“能保管这些圣物的人,自然都是经过了精心挑选和仔细考虑的,他们一定都是又可靠又强大的人。”
“是的。”顾修点点头,道:“阳江顾铭恩,他是顾家在外界的重要消息来源。”
苏木完全赞同,“这个人我听师傅说过,消息灵通,刚正不阿,所有人都很敬重他,他在这世上的地位也很高,是个不错的人选。”
“可他已经不在了。”顾修垂下头,“我去找他的时候,他的头七还没过。”
“出什么事了?”
“突发脑溢血,走得很急。”
苏木只有沉默。
顾修继续道:“铁手屠刚,我爷爷的生死之交,就算年纪已经不小了,但身手却比年轻人还好。”
苏木对此人也很赞同,“此人威名在外,刀枪不惧,我虽然没有见过,但一直很仰慕。”
顾修叹了口气,道:“他现在也不在了。”
苏木的惊讶更甚:“他能出什么事?”
“肌肉突然萎缩,并发肺炎,延髓麻痹,最后呛死了。”
苏木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