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鹏有副坏脾气,有张大团脸,大圆肚皮,喝漆黑的茶,把牙喝得漆黑,腰里别一把三尺长的大折扇,竹扇骨子给人血人膏养得红润发亮。阿鹏身后跟着阿北和阿南。阿鹏是出了名的人贩子,杀人不眨眼。他买了五个女孩回来,海蓝、海红、海紫、海青、海白,教她们吹拉弹唱,赔笑卖艺。黄毛女孩是阿鹏买她们时候找零顺带回来的,一直为阿鹏煎茶倒水。
后来,因为海白没有唱好学唱的曲,便被阿鹏他们胡乱打死了。再一次叫几个女孩唱曲时,海青没唱好,就在阿鹏举起手中沾满血腥味的扇子时,黄毛女孩开口了。她黄莺般的嗓音使得阿鹏愣住了,阿鹏觉得他不该一直忽视这个丫头,便下定决心要培养她,使她成为人人都高攀不上的人才。他把她当成他的乖乖。在黄毛女孩眼里,阿鹏看不到别人看他时眼睛中的恐惧,他仿佛看到了不一样的地方,似乎触碰到了心里柔软的那方地。他觉得,这就是他和黄毛女孩之间“天伦之乐”的缘分。
海蓝是阿鹏花三千块买的,总想着逃跑,阿鹏也觉得不必留她了,这是他头一次杀了人觉得心里不舒服。他知道这是因为黄毛女孩。半年后,海青也病死了。海红和她的客人密谋了一个多月的逃跑计划,被发现后,阿鹏将她吊在后院的柠檬树上,嘴上贴了一贴狗皮膏药,在警察来搜查时,将她弄死了装在樟木箱中。海紫在一个五月份被卖掉。
阿鹏对黄毛女孩百般疼爱,就连阿北训斥她也不行,还因此割掉了阿北的一直耳朵。
阿鹏渐渐暗存另一种抱负,对阿鹏来说这抱负似乎大得有些虚妄了:他想有朝一日和小女孩一同去过毫无荣华的平淡生活,就像人间的一切老祖父和小孙女。
作恶多端的阿鹏知道如何逃避法律,所以在法庭上的他从来不惧怕,直到他第二天在证人席上看到了他的乖乖,她用阿鹏教她学会的英文在跟法官陈述事实,为那些惨死的姑娘们报了仇。
《乖乖贝比》向我们展示了一个活生生的世界:这不是一个非黑即白的世界,其中掺杂了太多复杂的人性。阿鹏,一个作恶多端的人,在遇到了黄毛女孩之后,内心开始变得柔软,似乎被他和她之间的祖孙情谊所打动,被关在牢房里的两个月,这个女孩也成为了他心中的牵挂,就像世间真正的祖孙一样。他对她的宠爱是真的,不允许别人伤她一毫,不遗余力地去呵护她、栽培她,想要和她像别的祖孙一样过平淡的生活。也许是因为阿鹏54岁了还没有做过父亲,他对女孩的一切宠爱不过是在弥补他人生中欠缺的这点亲情。更进一步来说,阿鹏之所以会干贩卖人口这个勾当,是否也是因为曾经在亲情方面的缺失等经历呢,这一点我们不得而知。小说的留白,给人以无限遐想,也是其吸引人之处。
黄毛女孩自被阿鹏买了来以后,就没吃过什么苦。然而,其他五个女孩的惨死或贩卖,都成为了她内心深深的烙印。阿鹏对她的千般好、万般好,终究还是化为了法庭上斩钉截铁的指证:“就是他”。阿鹏坚硬的内心中生出的这朵温柔的花朵,葬送了他自己。
这是关乎人性的复杂性和矛盾性。作者严歌苓并没有给予些许评论,仅仅是将赤裸裸的人性放在读者的面前。这已足够。一千个读者,一千个哈姆雷特。也许这些文字能够照射进我们内心深处,那些不为人知、蒙在灰尘之下的阴暗的角落,隐隐作痛却又不得不承认它天生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