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瞻周四到家,一回来就被告知了这个计划,看晴天那么兴奋,本来只想好好休息两天的他也就默认了。
唐一墨和路北暑假经常去华县,不过是因为路北家在那里有老宅,路北外公外婆还住在那,老人家是留洋回来的老学者,文革期间被下派到这里,就遇见了路北的外婆,单纯无暇的小城姑娘一下子吸引住了曾经桀骜不驯的公子哥,他也就安分守己的留在了华县。两个老人家勤勤恳恳的做了半辈子教育工作,就有着一儿一女两个孩子,路北的妈妈大一些,生的妩媚多姿,冰雪机灵,见过她的人都印象深刻,赞叹不觉。
想到路北妈妈,唐一墨不禁有些迟疑,他和路北从幼儿园小班起就同学了,所以也是见过路北妈妈的,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温柔漂亮的人,和很多同学粗嗓门,烫个包租婆卷,穿着花花绿绿并不适宜的裙子在菜场讨价还价的妈妈不一样,她的妈妈头发乌黑,总是柔顺的披在肩头,穿着剪裁合身的裙子,眉眼细致的像是电视里的明星,她会做精致的点心,在那个年代大家都有着同样的装修审美的条件下,路北家格外出挑,雪白的墙壁,实木的地板,欧式的家具,随处可见的油画和插画,更重要的是,不管路北犯什么错,她的妈妈总是一脸温柔的笑:“我们路北太调皮了呢,以后记住不要这样做了。”所有的小朋友,包括唐一墨,都羡慕极了路北。
直到四年级某一天路北红着眼睛戴着黑色的臂章沉默的走进教室,老师在他面前低头不知道说了,还怜惜的抱了抱路北,从此之后,路北的性情大变,除了唐一墨,其它朋友也是渐渐疏远了,直到后来,唐一墨才知道,路北妈妈很早之前就生病了,寻遍了名医还是没能挽回她的性命。
唐一墨转头看看旁边一脸平静的看窗外风景的路北,自从妈妈去世后,路北反而对华县更亲近了,来的机会也很多,就算是闭着眼睛走,也不会迷路的吧。
华县的确是个很清静的地方,虽然离省城很近,但这里没什么高楼大厦,全是一色的低矮楼房,这里靠着山,仿佛和四周的一切都隔离开了,就像一座孤岛,或者,用世外桃源来形容更合适,这里的人看起来不慌不忙的,流连在大街,菜市场,他们到的早,又是周六,所以人和车都很少,车站外蹲着几个黄包车夫,看到他们几个出来,急忙热情地迎上去:“几位小同学是去华山的吧?”
唐一墨摆摆手谢绝了他们的拉客,他和路北在前,其他人跟在他们身后,这样单独和朋友出来去另一个城市玩还是第一次,晴天有点兴奋,拉着一木到处看,看什么都新鲜,关司琪还是黏在苏子瞻身旁,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着这次比赛的情况。
华县很小,没走多久,穿过了一个并不繁忙的十字街道,再穿过一个小小的树林,他们拐进一条街,到街的尽头停住了,面前是一座古朴的红木大门,跟北方很多地方的门一样,周围是白色的瓷砖墙,一看就是刚刚翻新过的,上面贴着春联,应该是春节没来得及撕掉的。
路北轻轻叩了叩门上的铜把手,就听到里面有一个很欢快的声音喊:“来啦!”,打开门,是一个大概八九岁的小男孩,眉眼和路北有点像,一笑嘴边也有两个浅浅的酒窝:“路北哥哥!一墨哥哥!”男孩惊喜的叫到,边忙着迎他们进来边像屋内跑去:“爷爷奶奶,路北哥哥来了!”
除了唐一墨,其他人都是第一次来,晴天打量着四周,院子不大,但收拾的井井有条,正中央有一个石桌,上面摆放着棋盘,靠近围墙的地方有一颗大榕树,树干很粗大,一看就是上了年月的,几乎占据了四分之一个院子,沿着围墙周围种着很多花花草草,晴天不认识,她拽拽一木:“这是什么花,真好看。”
一木摇摇头,路北看过来:“那是墨兰,外婆喜欢兰花,种了很多种类,不过这个季节墨兰长势最好。”
正说着,一个和蔼可亲的从屋内传来:“小北,快带着你同学进来!”
路北带着他们进屋,屋内和院落一样,整洁有序又充满情趣,看着屋内摆放着一张很大的八仙桌,应该是客厅,墙上挂着几幅毛笔字,苍劲有力,落款都写着:蒋斯铭,一位面容温和的老人和刚才那个小男孩从里屋出来,还端着一大盘水果,路北急忙上前接过来,看着外婆微笑地看着大家,他介绍:“外婆,这都是我同学,苏子瞻,关司琪,沈一木,晴天。”唐一墨倒是不拿自己当外人,上去挽着老人:“我们一大群人来给您添麻烦了。”
老人仍是笑意满满:“来了我还高兴呢,快招呼你们同学坐啊。”一边指挥着身旁的小男孩:“丞丞,快叫你爷爷出来。”
还没等小男孩应声,路北接过话:“我去吧,顺便去给我妈上个香。”
老人怜爱地抚摸着他的背:“是啊,是该去看看你妈,她见到你长这么大了,一定很开心。”老人的眼神里又欣慰又哀伤:“不说了,你快去吧,我去给你同学拿点点心。”她又牵着小男孩走进里屋,就是背影有些蹒跚。
除了唐一墨,其他人听到这话都愣住了,他们从来没过问过路北家的情况,以为这次就是单纯的来他妈妈的老家而已,一木询问似地看向唐一墨,唐一墨又看看路北远去的背影,他叹叹气:“路北妈妈,在我们四年级的时候,就生病去世了。”
其他人都有些沉默,毕竟都是没怎么经历过生离死别的孩子,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晴天更是想起上次路北告诉她自己一个人住时候的落寞,那时还羡慕他自由自在的,以为只是父母在外地工作而已,没想到,他竟然经历了这么大的悲痛,她不想用“可怜”来形容路北,大概是因为妈妈去世的缘故,所以他才会这么冷漠,没有双亲的庇护,难免会比一般小孩子成熟些,想到这,晴天竟然有些心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