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年都要离开家乡?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习惯沉默了……
列车即将到达海拉尔了,我能闻到她的呼吸。
我在这里度过了人生的前十六年,熟悉她的每一次心跳。温柔、刺骨蚀心的呼吸。
我低头,慢慢收拾好行李,走出出站口,火车晚点四个小时。
我永远不会迟到,因为在这座城市,早已经没有人等我回来。
离开家乡已经十年,这里早已经变了模样,换就了一副让我熟悉而又陌生的脸。
我消失在这个城市的时候,谁会注意到?我回到这个城市的时候,也不过是再充当一次匆匆的过客。
这里蓝天白云,我用心去感受着这座城市,把自己脉搏的跳动融入其中,那遥远而熟悉的感觉才慢慢涌上全身。在外打拼这么多年,这里早已经没有了关于我的丝毫痕迹,一切都已经变了,消失不见了。
当天,我便飞回了成都。
你是不是觉得奇怪,有人坐着近60个小时的火车,出站之后却直奔机场,返回出发的地方。
每一个在外漂泊受伤的人,最先想到的都是温暖的家,我也一样。
只是我漂泊太久,那个家没有等到我回去,就消散在了时空之中。
成都。
从双流机场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一点多了。炎热的天气裹挟着水汽紧紧压过来,让人的呼吸都有些困难。
我站在这座城市的街角,突然觉得有些不知所措。霓虹灯和车辆发出的光,撑起了这座城市晚间的光明。
我能感受到这座城市的多情、放荡,你也不得不承认它的美丽。
我在飞机上梦到她了。
盛夏的成都,即使已经到了午夜,人群也不会减少,真正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潜伏在黑暗里的猎人和心甘情愿被俘虏的猎物一样,都在精心策划着今晚的角色和台词,人们摘下铁制的面具,露出发白的脸,伸出欲望之舌,试探今夜空气中弥漫的温存。
穿着性感暴露的女人从我身边经过,不经意的看上一眼,继而融入不远处的酒精和躁动之中。
这座城市啊……
回到成都的家,一切还是一周前的样子。
房间乱七八糟,衣柜的门还打开着,里面孤零零挂着几件我的衣服,像失落的鬼;被子扔在地上,靠近阳台的地方破碎的玻璃渣在微光中像阴森的白骨一般,宣告着几天前这里发生的一切。
这里已经找不到任何与她有关的东西了。她走了,也带走了我们维系六年的感情。
戒指从手上取下来的那一刻,我难受极了,终身大事,六年携手,走到尽头宛如儿戏。
成都,我在这里上学,认识她,毕业,工作。直到后来唯一的亲人离世,我终于成了孤儿,没有了家。
我开始比别人更早的融入社会,为了完成学业,在舍友们熟睡的时候,我还在各种各样的地方工作,酒店、ktv、酒吧……这便是我的生活了,没有其它选择。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认识了哈图。已经毕业的她在青石桥南街租住了一间房子,因为是表演系毕业,就职于一家活动策划公司,偶尔出去唱唱歌。
她活得干净,穿着清爽的衣服,背着吉他行走在这个城市。我与她不同,抽烟喝酒,在夜里工作。
如果不是遇到她,如果不是她带我看过的那些风景,我认识的成都,也许仅仅是绿色眼影的女人,灯红酒绿的喧闹。
她让我看到的成都,清新温暖、古香古气、带着浅浅的慵懒。
毕业后的第六年,我的工作稍见起色,但我知道这并不是我喜欢的生活,我要的是自由和激情。
“我们离开成都吧?”
哈图指尖的音符顿了一下,她放下吉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支香烟,走到阳台上,打火机“啪”的一声,我听见烟和气流穿过她唇齿间的声音。
沉默。
“我是离不开这里的。”
我和哈图最终的谈话结果换来了更深的沉默。
我们很少争执,但每一次争执她都以沉默相待,她什么话也不说,只是蜷缩在阳台的藤椅上抽烟,一根接着一根,我走过去,掐灭了她手里的烟头。
“我们分手吧。”哈图猛地抬起头来。在她的眼睛里,我看不出她的悲伤,甚至没有任何的情绪,只是呆呆的直视着我。
六年的感情,在这一句话说出口的时候,终于完全破碎。
我们都没有说话,在阳台上坐了一晚上,我们都变得沉默。
我被滑进窗内的雨水惊醒。
她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衣服、毛绒公仔、吉他……
她站在门口,看到我醒来,走过来在我的面前慢慢取下手上的戒指,放在近旁的玻璃杯内。
“那我走了啊。”
我没有挽留。六年时间了,我们都清楚地知道,激情褪去之后,我们之间更多的是沉默以对。这一次,只是终于结束这场煎熬罢了。
当这一段感情渐近尾声,我们都觉得累了淡了,我们是不是都再也不会,对一个人满怀期待?
成都又下雨了。
这个城市总是阴雨连绵,窗前的人容易发呆。
夜色清明,微雨黏柔。她离开的时候,和她答应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一样干脆,一样温柔。
一个人的失望会积攒成什么样子,才会有这样的决绝?
“图图,你现在歇脚在,哪一家客栈?”